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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中兴(长篇历史小说·2)【李振宇】 我要留言/查看评论
   人气指数: 发布日期:2011-10-18 来源之IP:120.9.149.67 [ 查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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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武中兴(长篇历史小说·2)【李振宇】

                                                                    第 一 章 (下)

      光阴荏苒,一转眼就是两年又俩月,五同学跟着许老师学到许多知识不必说,个人形貌也稍有变化,而变化最大的当属邓禹——这个来时比刘秀低半头的小伙子,两年多点竟高出刘秀半头!垂膝长的两条胳膊,健壮得好似两条猿臂;宽厚的胸脯肩膀更结实得像堵墙,再加上两道长长的剑眉,愈衬显出小伙子的勃姿英发。刘秀严光四人都说:“仲华啊,等你回到家,谁还敢认你啊!”邓禹说:“反正现在钻你们的被窝,准把你们挤得上不来气!”逗得四人又大笑。
      五人终于学业期满,再有三四天就可以毕业回家了。恰这个时候,有人给刘秀的小书童捎来口信,说他家里有急事要他回去。书童只好拜辞刘秀,急急匆匆出长安回南阳。只是此前书童与一商户有约定,要连续三天给人家运送货物。刘秀就与邓禹商量,书童虽然回家,但合约却不能给人家毁了,免得误了人家的生意。不如咱俩赶着驴,把这三天的货物给人家运完吧?邓禹说,哥哥跟我想得一样,正好趁这几天没事,咱把货物给人家运完。于是才出现了一开头刘秀与邓禹赶驴运货的情景。而今天是运货的最后一天,今晚和严光强华贾元共同给许老师办完谢师宴,明天他们就可以各奔前程了。
      当日刘秀赶着驴一边走一边想,没想到这一转眼就两年多了,家里的亲人都好吧?叔叔舅舅身体还很硬朗吧?大哥还在忙他的大事?二哥身体应该恢复过来了吧?小妹伯姬应该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俩小侄子回去还认识我不?想到这,刘秀恨不得长上翅膀一日间便飞回南阳,和亲人们相见欢聚。于是他兴奋地扭头向后喊:“仲华!”
      邓禹在后面赶着驴,似乎也在想什么心事。但机灵的他听到喊声还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就高声答:“哎,文叔哥,有事啊?”
      刘秀说:“明天咱哥俩就可以一块回家了,你高兴吧?”
      邓禹倒显得有些踟躇,说:“这个,啊,高、高兴。”
      刘秀说:“仲华弟,怎么听着你有点含含糊糊的,不想早日回家啊?”
      “当然想早日回家。不过……”邓禹愈发有些踟躇。
      “不过啥呀?给哥说说。”刘秀半扭着脸向回喊。
      邓禹刚要说话,忽然一阵车马声轰隆隆地迎面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顺声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百余步,一队车仗正快速开来。车是两马同驾,皂盖朱轮。车的左右及后方,几十个军卒荷戈持戟,跟进护卫。车上皂盖下,坐着一位肥头大脸威风八面的官员。车的前方,是一位骑马挂剑的将官,正挥舞着马鞭朝两边喊:“闪开,都给我闪开!”吓得路人赶紧向路边躲避,几个衣不蔽体的叫花子更是抱头鼠窜。刘秀也赶紧向邓禹喊:“仲华,咱向路边靠靠!”两人将驴驮子都推到路边。
      邓禹问刘秀:“哥,这是谁的车仗?”
      刘秀说:“这不是执金吾王邑王大人的吗,那车上坐的,就是王大人。”
      邓禹说:“怪不得,这车仗这么威风。”
      刘秀说:“是啊,仕宦当做执金吾,一个人能当到人家这样的高官,也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邓禹笑:“哈哈,哥,您的志向可不高啊。当年高祖见了始皇的车仗,说:大丈夫当如是。而你说做个执金吾就心满意足,可见你没有高皇帝心高志远。”
      刘秀轻轻摇手:“仲华,车仗到跟前了,别说了。”
      车仗真的到跟前了,车上坐的正是王莽的执金吾王邑。王邑和王舜一样,都是王莽的从兄弟,当年都为王莽篡汉立下了汗马功劳,是王莽最亲近倚重的人。令王邑高兴的是,王舜三天前刚死,他毫无疑问地要接替王舜的大司空职务,成为皇主陛下的第一号重臣——昨天散朝时,皇主专门把他留下,告他说:王邑啊,王舜已去,朕遍观朝廷,就只有你接他的职位了。所以他这两天心情特别舒畅,坐在车上,也比往日威风了好几倍。
      当日王邑在车上正眯着眼傲睨着前方,忽然车的左前方似乎有一团亮光直晃他的双眼。他不觉一惊,便睁大了眼去看,原来是两个白脸少年牵着两头驴驮着几个白麻布包站在那里。其中一个少年一边看着车仗还一边摇了下手,嘴里好像还说了句什么。王邑一看这个摇手青年,不觉把眼睁得更大——只见这个个头高高的年轻人,面色白里透红,又高又宽的额头下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秀目,头上浓密的乌发也闪闪发光,两只又大又厚的耳廓,更平添了几分福相。王邑不禁暗赞一句:“长得好!”车从俩年轻人跟前走过,王邑还扭着头往回看,心想:“这年轻人是干啥的?牵驴运货的?不像啊!”想到这,不觉把手一抬:“停车!”
      驭手一听,赶紧一拽马缰:“吁!”车停了下来。
      前面骑马的将官一听王大人喊停车,赶紧回身看,然后跳下马,跑到车前向王邑拱手:“王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王邑向侧后指指:“去把那个牵驴的年轻人给我带过来,就那个脑门特别大的小子!”
      将官答应一声:“是!”然后叫上四名军卒,“跟我来!”
      刘秀邓禹见车仗停下,也都觉得诧异。正愣神的功夫,将官已带着四个持戟军士咵咵咵地跑到了他们面前。
      将官指着刘秀命令军卒:“把他给我带走!”
      四个军卒一拥而上,有的夺刘秀手中的缰绳,有的拧住刘秀的胳膊:“走,跟我们走!”
      邓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把甩掉驴缰绳,大喊:“干什么,干什么?”冲上前狠推几个军士,“放开!放开我哥哥!”猿臂一样的长胳膊,将军卒们一把一个推得趔趔趄趄,嗨呀乱叫,有两个噔噔倒退几步还差一点跌倒。街上的行人一看这情景,都惊异地围过来看,但谁也不敢靠得更近。
      将官见几个军卒被推得趔趄喊叫的狼狈相,不觉又惊又恼,唰地抽出宝剑,指着邓禹喊:“你这个小驴犊子,竟敢跟官军动手,看老子不一剑砍了你!”
      邓禹拿身体护住刘秀,喊:“随你来砍!光天化日,你们凭什么抓我哥哥?!”
      刘秀又把邓禹拉到自己身后,说:“仲华,他们要抓的是我,让我跟他们说!”就问将官:“请问这位官爷,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法?!”
      将官向王邑的坐车呶一下嘴,蛮横地说:“告你说,抓你是执金吾王大人的命令!你要想知道为什么,见了王大人你自会清楚!走,马上跟我去见王大人!”
      刘秀:“噢,原来是这样。”就对邓禹说,“仲华,咱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谋反作逆,怕什么呢?你在这儿看好驴驮子,我去去就来!”边说边把手中的驴缰绳递给邓禹,又对将官说,“官爷,走,咱们去见王大人!”
      将官说:“嗯,这还差不多!”向军卒们喊,“押他走!”
      军卒们答应一声,又冲上来抓住刘秀:“走!”推着刘秀向车仗走去。
      将官几步跑到车跟前,向王邑拱手:“大人,那小子带来了!”回头对刘秀喊,“快给王大人跪下!”
      军卒们也用戟杆戳打刘秀的两腿:“跪下,快跪下!”
      刘秀昂然而立:“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谋反作逆,凭什么叫我跪下?!”
      将官:“凭什么?就凭车上坐的是执金吾王大人,你就得跪下!”
      刘秀乃向王邑拱手:“执金吾大人,草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法,为什么让您的部下把草民抓来,不但推拥踢打,还要草民当街下跪?”
      王邑看看刘秀,对将官摆摆手:“算了吧,让他站着回话吧。”
      将官答应一声,和军士们退到一边。
      刘秀又向王邑拱拱手:“请问王大人,您为什么要抓草民?”
      王邑:“为什么?就为你们刚才对着本大人的车仗指指点点,不住口地议论!”
      刘秀说:“回王大人,我们是说了几句话,可是我们没有指指点点,王大人的车仗,量我们也没这个胆子。”
      王邑说:“嗯,你们倒是没有指指点点,可是你们到底当街议论本大人的车仗来着。说,你都说的什么,还有那个大高个的小子,他又说的什么?还有,你们是干什么的,都给本大人老实招来!”
      刘秀:“大人,我们俩是来长安求学的学生,空闲时间给人家送点货挣点吃饭钱……”
      王邑:“噢,原来你们是俩学生,我说你们也不像买卖人嘛——说,你们都说的什么,老实招来!”
      刘秀:“大人,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我们也就是赞叹执金吾大人车仗的威风庄严,非同寻常。”
      王邑:“噢?怎么个赞叹法,说来我听听?”
      刘秀:“主要是我说了一句‘仕宦当做执金吾’,意思是一个人能做到您这样的高官,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王邑:“噢?你真是这么说的?”
      刘秀:“大人在上,小人不敢说假话。”
      没想到王邑竟然仰脸大笑:“哈哈哈哈,年轻人,看来你的志向并不高啊,一个执金吾就让你羡慕成这样了?告诉你年轻人,承我大新朝天子陛下的浩荡皇恩,本官马上就要升任大司空了!大司空是什么官位你知道吗?那可是三公之一啊!三公是什么知道吗?大司空、大司马、大司徒呗!本大人如果当上大司空,可比这个执金吾高着一大格呢,知道吗年轻人?
      刘秀听罢,又向王邑拱拱手:“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小人乃乡野草民,的确是井底之蛙。”
      王邑:“可我看你这个年轻人可不一般呢。我问你,你是哪里人?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刘秀又拱拱手:“回大人,小人姓刘,名秀,字文叔,前队蔡阳人,今年已经二十六。”
      对刘秀所说的这个“前队”,这里不得不作下解释。
      王莽篡汉后,将东都洛阳改名为宜阳,又将宜阳周围的四个郡——颖川、弘农、南阳、河内改为四队。因为南阳在宜阳的南边,就称之为“前队”;而宜阳北边的河内则称之为“后队”;东面的颖川称为“左队”;西面的弘农称为“右队”。而四队的军政长官,也由原来的太守改称为“大夫”。至于蔡阳县,王莽也肯定改了名,但因为史书上没说明改成什么名,这里只好还说成是“前队蔡阳”。刘秀面对着新朝官员,自然不能说旧名“南阳”,而只能说新名“前队”。
      王邑一听刘秀说姓刘,立马皱起了眉:“什、什么什么?你、你姓刘?”
      刘秀:“是的大人,小人姓刘。”
      王邑又皱着眉:“你,怎么会姓刘呢?”
      刘秀:“大人,小人的祖上姓刘,小人自然也姓刘。”
      王邑睁大了眼:“你的祖上?你家住蔡阳,是不是舂陵侯的一支?你的祖上是不是长沙定王刘发?”
      刘秀:“是的大人,小人是定王的六世孙。”
      王邑叹口气:“原来你是汉家的后代,可惜了的,可惜了的。”
      刘秀疑惑:“大人,您的话草民不明白,怎么叫‘可惜了的’?”
      王邑:“刘秀,知道本大人为什么让他们把你带过来吗?”
      刘秀:“是啊大人,草民一开始就这么问大人来着。”
      王邑:“告诉你吧刘秀,本大人是看你这个年轻人长相特别,与一般的人大不一样。你看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明眉秀目,须发如画,真是一表好人材。本大人见过无数的人,可像你这种长相的还是头一次见,因而倍觉惊奇。本大人不敢说有多大的长处,可就是喜欢人材,见了好人材就想网罗门下。刚才看到了你,就是想把你收到门下,好日后栽培提拔。可惜啊,你姓刘,这倒让本大人勉为其难,不好收你啊。”
      刘秀又拱拱手:“啊,原来如此。大人对草民的夸奖及厚意,草民真是诚惶诚恐,惭愧至极。不过大人,草民来长安之前,只不过是一个略通文字的农家子弟。如今游学两年,回去顶多也就当个教书先生,可没敢想着要入仕入宦。”
      王邑:“哈哈,刘秀,你不老实啊。你刚才还说‘仕宦当做执金吾’,对当官入仕羡慕得不得了,怎么一转眼又说没想入仕?”
      刘秀:“啊,那只是跟我的同学说说而已,可没敢真的那么想。再说,草民姓刘,是废汉的后代,就是想当官入仕,那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刚才大人您也说过的。”
      王邑沉吟一下,点点头:“嗯,这倒也是。不过刘秀,你要想当官也不难,有本大人提携你,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这里面得有个条件。”
      刘秀略略惊异:“噢?大人,什么条件?”
      王邑:“你可以改姓啊,把刘改成王不就行了?就比如我朝国师公王秀,他原来就叫刘秀,正好你也叫刘秀,你们俩都是汉家的后代。可是那个刘秀对我们大新朝忠心耿耿,五体投地,就依照我们大新天子的旨意,把刘改成了王,现在叫王秀了。王秀如今在朝中干得有滋有味,子弟姻亲也都封侯拜将,做官做宦,这多好哇?你如果也改了姓氏,从此叫王秀,本大人马上就可以把你带归府中,没多久就能让你列位九卿做朝官。不过到那个时候,朝堂上就有俩王秀,那就得想法把你们俩区分开,一个叫老王秀,一个叫小王秀;到时候殿朝官一点名,就听见‘老王秀’!‘小王秀’!那多有意思啊,啊?哈哈哈哈!”
      车下的将官军士们也都哈哈大笑,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跟着发笑,刘秀也裂嘴笑笑,只有邓禹脸都气白了。
      王邑:“怎么样啊刘秀,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刘秀又拱拱手:“谢王大人厚爱。只是草民身贱福薄,今生只怕没有当官的命;大人的厚意,恕难从命。”
      王邑:“刘秀,看你一脸的福相,怎么能说身贱福薄?你还是舍不得你那个刘字吧?现在多少人为了得到一顶官帽子,挤破了头想姓我们这个王字,可我们还不给他呢!而你倒好,官帽子扔怀里都不要,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糊涂。不过不要紧刘秀,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还依旧提拔栽培你,好不好啊?”
      刘秀:“谢大人,我会考虑的。”
      王邑:“嗯,那好。”扭脸向前喊,“起行!”
      将官刚喊了一声“起行!”王邑忽然又一抬手:“慢着!”然后又扭脸喊,“刘秀!”
      刘秀又一拱手:“大人,您又有什么吩咐?”
      王邑:“刘秀,我问你,这个天下原来是你们老刘家的,可现在是我们老王家的了。对此,你是什么看法?”
      刘秀略一思忖,说:“这个,啊,回大人,天道循环,自有定数。当年,我们的刘氏高祖虽然亡秦灭楚,创立基业,可也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总有一天要被新的圣主所取代。比如当今圣主咱们大新皇帝,就是身负天命的真龙天子。小人虽然是乡野草民,可也知道当今圣主在登基之前就有许多祥瑞吉兆——先有白石新井之符,后有金策铜匮之命,是上天降符命祥瑞于我大新皇帝,因而才龙登九五,享有社稷。总而言之,是我汉家福祚已尽,天命之数在新——不知我这样回答当否?大人。”
      王邑高兴得大笑:“哈哈哈哈,刘秀,算我没看错你,真说得好。的确,你们汉家气数早尽,上天把天下交给了我们大新朝,交给了我们老王家,这是普天下都认同的事。当然你作为汉家的后代能有这样的认识,也是难能可贵。不过刘秀,你刚才说什么‘未必能千秋万代永享福祚’,那是指你们老刘家,可不是我们大新朝。告诉你,我们大新朝早在八年前就拟定了六千个年号,每个年号六年;这说明我们大新朝将享祚六六三万六千年,那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代世世相传’呢,知道吗刘秀?”
      牵着两头驴的邓禹听到后使劲一撇嘴,暗骂:“就你娘的吹牛皮吧,有朝一日老子一定掀翻你们这帮狗日的!”
      刘秀又一拱手:“啊,祝福我们大新朝。大人,小人孤陋寡闻,不知道这六千个年号都是哪些。比如上一个年号是‘天凤’,现在是‘地皇’,那‘地皇’之后叫什么年号呢?
      王邑:“哈哈,这事何止你孤陋寡闻啊,朝野上下,就我和我们皇主两三个人知道。这可是我们大新朝的秘密,只有上一个年号满六年了,下一个年号才能公布。现在才地皇元年,离下一个年号还有五年呢,你就耐心等待吧年轻人。不过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这六千个年号那是本大人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苦苦推敲出来的,为此我们皇主没少夸赞本官啊哈哈哈哈!”
      刘秀:“啊,草民也为大人高兴。祝我大新朝千秋万代,世世兴旺。”
      王邑:“好好,你这个年轻人真让本官喜欢。还是那句话刘秀,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到大司空府找本大人,本大人一定好好提拔栽培你,啊。”
      刘秀又一拱手:“是,大人。”
      王邑:“哈哈哈哈,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边笑边命令驭手,“起行!”
      驭手刚要抖缰绳,忽然一声喝骂从人丛中响起:“王邑,你他娘的给我等会走!”
      随着喊声,一个人影从人丛中飞出,跳到车前指着王邑大骂:“王邑,你个狗杂种给我滚下来!”
      包括刘秀在内,在场的人好似身边掉下个炸雷,都呆在那儿不动。
      好半天,众人才看清,站在车前骂王邑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子,越发提高了嗓门指着王邑大骂:“王邑,逆贼杂种,快给我滚下来!”
      王邑刚才正开怀喜笑,冷不防半空里响起一声喝骂,竟将他嘴里的半口气噎了回去,憋得他头脑发涨两眼冒金星。他愣了半天才看清,原来竟是一个瘦高条在车前指着他大骂。他简直七窍生烟,大骂车下的将官军士:“一群饭桶,还不快给我拿下!”
      将官军士这才醒过味来,一拥上前,将那个瘦高男子摁倒在地,拖到王邑面前。
      刘秀邓禹及周围人群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王邑指着地下的男子骂:“贼徒,你什么人,敢在本大人车仗前撒野?!”
      瘦高男子被摁在地上,还挣着脖子往上骂:“王邑小儿,胆敢如此对待本爷,回头看本爷怎么收拾你!赶快滚下来给本爷陪罪,将来饶你一命!”
      王邑:“浑蛋,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人依旧往上挣着脖子,大笑:“逆贼王邑,你在车上坐好了,别听了本爷的大名,吓得跌下车来!”
      王邑:“贼徒少废话,快说!”
      将官军士或用脚踢,或用戟杆戳打:“快说,快说!”
      瘦高男子挣起身子喊:“王邑逆贼听好了,本爷是堂堂的汉家龙种,大名就叫刘子舆!”
      王邑:“哈哈,我还当哪路妖孽,原来又是一个废汉的后代!你们刘家人怎么跟蚂蚁一样,到处都是!”指指刘秀,“看看,这个叫刘秀的你刚才肯定也看到了,都是你们刘家人。可是你们尽管人数众多又能怎样?我们老王家上承天命,捏死你们就跟捏死几个蚂蚁一样!”
      听了这话,刘秀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邓禹的太阳穴却青筋乱跳,暗骂:“王八蛋,不定将来谁捏死谁呢!”
      自称“刘子舆”的男子说:“王邑小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不是一般的刘氏子弟,哪是这个刘秀所能比的?!”
      王邑:“那你到底是谁?怎么个‘不一般’?!”
      男子说:“王邑,听好了!我刘子舆,是前朝大汉天子孝成皇帝的亲生儿子,隐匿民间快三十年了!你快去告诉王莽,让他滚出未央宫,把天下再还给我们大汉朝!”
      王邑:“把天下再还给你们?那让谁入主未央呢,你吗?!”
      男子说:“当然是我君临天下!我是孝成皇帝的亲生儿子,正宗的汉统,我不当皇帝谁当皇帝?你快去告诉奸贼王莽,让他赶快滚出来让位。不然的话,我就率人冲进未央宫,把他个奸贼碎尸万段!”
      王邑愈发气得血冲脑门,咬牙切齿大骂:“王八蛋,你真是活腻了你!小子我告诉你,别说你是什么成帝的亲儿子,你就是成帝复生,那也是做梦!”冲将官军卒一挥手,“把他给我带走!”
      军卒们揪起“刘子舆”,连踢带打地喊:“走,快点走!”
      “刘子舆”被揪起来,一边踉踉跄跄地走一边挣着脖子向两旁惊看的人群喊:“长安百姓们,我是汉成帝的亲生儿子刘子舆,我就要除掉王莽,重建大汉,还你们一个清明世界!”
      轰隆轰隆响,王邑的车仗荡起一团烟尘,快速离去。
      王邑的车仗去远,围看的人们才回过神来:“噢呀,今天竟看到这种事呀?!”于是便都开始议论。有的说:“这人到底是谁呀?怎么说是成帝的亲生儿子?这么说成帝还有个亲儿子?”有的说:“不可能吧。成帝在位二十多年,直到驾崩也没有什么儿子。要是有亲生儿子,还能立他的侄子做太子?我看这个刘子舆,肯定是假冒的。”也有的说:“我看这人是个疯子,活腻歪了。”又有人说:“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还是疯子也好,他的项上人头肯定要没了。”众人都说:“这还能活成啊?人家还不知怎么整治他呢,家人九族恐怕一个也活不成。”
      刘秀也暗思:“刘子舆?成帝的亲生儿子?真的假的?”
      人群都已散走,刘秀邓禹也牵上驴前行。邓禹说:“哥,原来王邑这老家伙是看上你的人材了,想让你做他们的大官呀?”刘秀说:“哈哈,我也没想到他把我抓去是为了这事。”邓禹说:“这也就是我哥哥吧,换上那些官迷势利眼,早不知给王邑磕多少响头了。”刘秀说:“我生为刘家人,死为刘家鬼,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做背祖忘义的事。”邓禹说:“那个‘刘子舆’,不知是真是假。”刘秀说:“我也正为这事疑惑呢。”
      注(1)东汉史上有名的“长沙定王”:长沙定王刘发是西汉时人,《汉书》上也有传记。但由于他是刘秀的六世祖,反而在东汉史《后汉书》上提到得更多一些,所以在这里就说成是“东汉史上有名”。
      注(2)刘仲:刘秀的二哥刘仲,本名应该不叫“仲”,而是另外一个字。但是因为史阙其名,就用兄弟排序“伯、仲、叔、季”中的“仲”来代替。高祖刘邦的二哥也叫“刘仲”,应该和这个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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