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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东山上（散文）【郑欣】
太阳落山了，天色暗下来了，拉萨河上的雾霭升起来了。
晚上，我和朋友走在布达拉宫前的罗布林卡路，去看望另外一位从北京来的朋友。
冬夜的拉萨城，沉静而安详。城的四周，是没有尽头的群山，一座接一座延伸到远方，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一轮巨大的明月，如同浮出圣坛的莲花，悄然地出现在东山顶上，给苍凉平添一份清逸的意境。月光下的布达拉宫，坚实的花岗石墙体，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隐隐发光的金顶，层层叠叠的经幢和经幡，在夜色中都化为圣洁澄澈的光影。
或许是因为夜景太让人沉迷，我们绕来绕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说好的地点。
正迷惑时，听见后面有人来了。回头看去，是一位藏族姑娘，穿着筒裙款式的藏装，紧身的束腰上缀着多彩的流苏。
我们忙上前问路，姑娘抬起修长的眉毛：“不远，我也正好顺路，带你们过去吧。”
三个人走在行人稀少的街巷里，脚步声听上去很清脆。姑娘话不是很多，但很细心，每见路边因铺设热力管道而挖出的沟，都默默地用手指一下，怕我们被磕绊。
月光给拉萨红白相映的街巷投上了神秘的光影。月色起伏，街巷也变得生动灵活。这样的月夜，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一位藏族姑娘，让人一时惘然，不知今夕何夕。难道穿越到了几百年前那个扎年琴响起的夜晚？不禁想到夜游的仓央嘉措，就是这样悄悄地从布达拉宫的角门溜出，走进皎白的月光下，进入欢歌笑语的酒肆，在人群中邂逅了玛吉阿米多情的眼睛，写出了那首广为流传的情诗《在那东山顶上》吧。
“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轻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的心上……”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布达拉宫还是那座圣殿，但是时间却像拉萨河汩汩的流水一样，奔流而去，从来没有回过头。
我们呼吸着冬夜清冽的空气，抬眼看到的是传统藏式风格建筑、错落有致的新式建筑和远近闪烁的霓虹灯。身边款款而行的姑娘——这位拉萨的时尚少女，目光和善坦然，细细的腰身让改良过的藏装随着脚步的移动现出好看的皱褶。
我问姑娘：“你是这里的学生，还是工作了？”
说到工作，沉静的姑娘开了腔。原来她已经毕业两年了，去年她报名应征拉萨市的社区工作者，现在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社区服务中心做居民事务联络员，每天上午大部分时间和社区民警在辖区内走街串巷，了解情况。“我们经常去一些孤寡老人家里，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就是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哪怕就是修修下水管道，或者陪老人解解闷。”
这时，姑娘的手机响了，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甜蜜气氛。
朋友凑趣道：“你家住在那边吗？成家了吗？”姑娘稍稍偏了偏脸庞，似乎有一点羞涩，然后大方而简单地说起了新婚的爱人。原来小伙子是内地来援藏的科技人员，两个人认识之后，小伙子决定留在这片雪域高原。“他搞技术的，在开发区工作，那边的工作环境很好的。”姑娘自豪地说。
我们顺着姑娘指的方向望去，似乎看见了西面拉萨经济开发区的辉煌灯火。这片国家级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自正式批准至今，已经走过十多个年头。当年荒野无垠、杳无人烟，如今已是楼宇井然、环境优美，成了蓬勃发展的热土。
我们由衷地为这对佳偶祝福，姑娘又微微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有腰间流苏坠子发出环佩轻叩的声响。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到了要去的地方，姑娘向我们告别。我们问起她的名字，她浅浅一笑——果然名叫藏族姑娘最喜欢的“卓玛”。
卓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光下。抬头看去，那一轮明月正在东面山顶的天穹上，清风和煦，月光照亮着世间每个角落。
月出东山上，以千年不变的温婉，普照着这座城市，佑护着这座城市。虽然，许多将改变生活的规划还在蓝图上，但是，今天的拉萨终究有些不一样了。这一座冬夜里也孕育着生机的城市，独有的怡然宁静中蕴含着生生不息的活力，那是看得到的希望，等得到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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