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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牧场（散文）【丁永才】
已经离开那个盛满我少年快乐的小村20多年了，却在梦里常常回去。
我的童年，常常在无遮无拦的原野上，采野菜、摘山果、拣鸟蛋……无忧无虑的我们收获着无边无际的快乐。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大丫、二妮、小虎，我们结伴儿挎着小篮儿、唱着歌儿一起走向村外，采到新鲜的野菜放进篮子，摘到可口的山果一律塞进嘴里，不知不觉，我们就溜达到村北的大白泡子边儿，大丫、二妮负责在岸边看管衣物，我和小虎到浅水处的芦苇荡里拣鸟蛋。灰鹤、野鸭、白盖鸡、黑老婆的蛋像各种各样的宝石不时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小心翼翼地从每个窝里拿出两枚，小小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环保意识，只是觉得不能贪婪地把鸟蛋拿净，否则，大鸟们孵不出小鸟来，我们也就没有蛋吃了。
我还记得，村小学是几排简陋的土坯房，门窗上没有玻璃，罩着一层经风吹日晒已辨不清颜色的塑料布，桌椅早已破旧不堪，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高唱着《东方红》，听老师讲古往今来的事情，一点一点成长起来。那时，我家无钱买书，每天放学后我都去有书的人家借，《青春之歌》、《草原烽火》等都是在那个时候读过的。高中时节，我们到离村十几里远的公社中学读书。那时我家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三大件”之一的自行车，一年的春夏秋冬我们都是用脚步丈量完的。每天天不亮，我们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露水打湿过裤角，风沙迷蒙过双眼，但青纱帐里我们时隐时现的身影始终没有停止向前。尽管在那个年代里谁都知道念多少书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前途也是渺茫的，但是我们总想不能像父母一样当睁眼儿瞎，学点知识终归有用。没想到，我也会有在梦里笑醒的时候。高一的下半年，高考制度恢复，当年77级大哥哥大姐姐们迎来了人生的曙光，我也看到了光明。每天上学的脚步更轻快如飞，学习的热情也陡然高涨，一年时间我自学了初中和高一的全部课程。1980年，我通过高考以大学生身份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西辽河走向朝思暮想的城市。4年的青灯黄卷之苦熬过之后，我为梦想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几经周折，我梦的翅膀从科尔沁翱翔到呼伦贝尔。我也从懵懂小儿成为满脸胡楂的男子汉。少年时代许许多多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得身心及口腹之乐的行为，常常让我在追忆中寝食难安，我觉得应该为保护第二故乡自然和谐的生态环境，保护自己和他人繁衍生息的家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曾为呼伦贝尔前些年无休止地开荒种地上下呼吁过，曾在海拉尔东山上漫步时制止过挥斧砍树的丑恶行径，曾在伊敏河岸边游玩时怒斥过向母亲河倾倒垃圾的可恶之举，曾与森林公安警察一起将猎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雉鸡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几年前一个端午清早，我去海拉尔远郊踏青，巧遇一窝久违的野鸭蛋，抚摸着9个热乎乎的带着野鸭体温的蓝宝石一样的鸭蛋，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又让我回到少年时光，以后每隔三五天我都去看一看，那一刻我将摩托车停在远离野鸭窝的地方，而后吼一两句粗犷的草原歌曲，有时野鸭慌不择路地从我的头顶上掠过，有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野鸭蛋们稳稳地泊在温暖的家里。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我第五次来到野鸭窝的时候，8只野鸭崽已经破壳而出，看着它们毛茸茸可爱的小模样，我的心里暖暖的。再后来，等我出差回来迫不及待地赶到野鸭窝时，野鸭窝已空空如也。铺天盖地的失望让我为野鸭们担心起来，是它们被捉走了，还是它们已远走他乡了？突然眼前一亮，在海拉尔河边一处水洼，一对大鸭带着8只小鸭在水面上嬉戏着……
记得20年前，我初来这里蹬着自行车出海拉尔，过双桥一上山坡时，满坡的绿草，夹杂着各色各样的野花，且都及膝高，争着抢着在风中摇曳出百般风情，摇曳得人心都醉了。我似乎是在半梦半醒中痴望着草原。我把内心敞了开来，却又羞惭无比，因为卑微、渺小、懦弱。在博大、深邃的草原的天空下，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而草原，母亲一样的草原，依旧接纳、包容了我，用她吉祥、芬芳的气息抚慰着我的惶惑不安。
20年过去，草原不少地方沙化，许多湖泊干涸，许多动植物不见了踪影。而旅游景点却如雨后春笋般建起。游人骑着马在草原上游玩，各种各样的车辆在草原上碾压。听一位老牧人讲：喂一匹马等于少养10只羊，汽车在草地上跑一圈儿，车轮碾倒的草够100只羊吃3天。
草原，母亲一样的草原，我们热爱你却又在摧残你，我们拥有你却又在失去你。如果有一天，真如老牧人所说，梦开始的地方连个草根都没有了，我的梦将无所依附，我们将怎样对子孙讲述草原曾经的美丽？想到将来，我的眼里满含惶恐和忧伤。
梦开始的地方是草原，是故乡，梦抵达的地方更应是心灵的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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