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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中兴(长篇小说·57)【李振宇】 我要留言/查看评论
   人气指数: 发布日期:2015-2-1 来源之IP:120.9.145.169 [ 查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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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武中兴(长篇小说·57)【李振宇】


                                                                第 十 八 章(7)
      但是追有六七里,马武忽然想:我穷追这些鸟人有啥用?就是全追上刺翻了也不过七八个草包,再说也不一定全追上他们。算了,还是回南面去吧,估计那么多莽卒逃不过淳水,都被我们活捉了呢。于是勒住马,拨转马头往回走。但是走不半里,马武无意间向西看了一眼。这一看却不觉一愣:嗯?刘秀刘文叔将军不是去西面的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了么?怎么不见西边冒起一点烟儿?如果粮草被烧着了,肯定会有一股股黑烟从那边冒起的,怎么一点也看不到?难道是刘将军他们没得手?昨天听他哥哥说只给他一千人,是不是人太少了点?看护粮草的莽军估计少说也有三五千人,他们一千人马怎么打得过?别粮草没烧着刘将军却被人家活捉了,那就太不划算了——刘将军那么好的小伙,千万不能落入敌手哇。不行,我得立即赶去蓝乡,帮刘将军一把!
      于是勒住马,往前看看往后瞅瞅,想寻找向西去的路径。可是路西除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地,哪有西去的路口?正在发愣,忽见前面有数百莽军步卒狼狈逃来。马武想:这一定是从河南边漏网逃过来的莽军小兵,那就问问他们,看往蓝乡怎么走。想罢拍马迎上前去,拿戟指着大喝:“呔,你们这些小毛卒子,要逃往哪里去?!”这些刚刚从棘阳桥南侥幸逃过来又跑得筋疲力尽的莽军见又被一员高大威猛的敌将拦住去路,吓得咕嗵咕嗵全跪在地上,合着两手一个劲地作揖求饶:“哎呀好汉爷爷,饶命呀,我们都是混碗饭吃的!”马武喝:“老子没功夫杀你们!快给老子说,往蓝乡怎么走!”小卒们赶紧斜过身拿手向南指:“好汉爷您往前走三里地就有一个往西的路口,顺那条路向西北走上十二里就到蓝乡啦。”马武喝:“那还不滚起来给老子让路?!”小卒们喜出望外,赶紧滚爬着向两边让路,马武则从这些小卒中间拍马直向南驰去。
      向南跑不到三里,路西果然有一条通向西北的岔路。马武一拨马拐上去,放开马匹直向西北奔来。
      跑有十多里,不但远远看见了前面的一个个粮囤草垛,更看见了那边好像有人在厮杀。马武不由暗暗心惊:啊?果然是刘将军他们在和莽军交战呀?可是看上去只有一两骑在厮杀呀!      
      等跑到近前,一点没错,正是两员骑马的大将在殊死搏杀。两员将一个穿绛红战袍,一看就是汉将;另一个穿土黄战袍,不用说那是莽将。而两将的身后,各有步卒或骑军在观战。马武定睛      一看那员汉将,不觉失口叫一声:“噢?这不正是刘秀刘将军嘛!”当然马武也看得出来,刘秀只有挥枪左搕右挡拼命招架的份,丝毫还不了手。而那员莽将,坐骑白马,手舞长矛,高大的身躯看上去是那样雄壮强健。尤其是那柄丈八钢矛,就像刚出洞的银蛇,嗖嗖只在刘秀的眼前乱飞。马武不禁又惊:“噢呀,刘将军哪打得过人家这个人呀?只怕要不了三五合,必被人家挑下马去!不行,我得赶紧把刘将军救下来,和那个家伙大战三百合!”
      于是飞马上去,挺着戟向岑彭大喝:“你这个王莽养的狗匹夫,休伤我刘将军!——刘将军你闪开,让我来收拾这个贼匹夫!”大戟带着风声“呼”地向岑彭扫来,刘秀只好兜马后退。
      岑彭刚才也被马武的吼声震得一愣。只见滚杀过来的这员贼将,黑人黑马大铁戟,满脸的络腮胡子像一头黑狮子似的。岑彭想:这莫非就是我们刚才那几员将官所说的“黑大个子”?看这家伙的个头长相,应该就是他。但不管你有多凶有多猛,俺岑彭今天也要把你刺个透心凉!于是也大骂一声:“贼将,量你有何能?!”挥矛“乓”地搕住大戟与马武厮杀。
      这才是雄狮遇猛虎,金刚遇天神。岑彭,马武,这是王莽末年东汉初期最为著名的猛将。有趣的是,中国民间还有把“岑彭马武”作为一句成语来说的。比如在陕北,老百姓在形容某些人比较“厉害”的时候就说:看他,岑彭马武的要吃人!或者说:你岑彭马武的要咋价?!除了形容人,有时还用来形容牲畜。比如:那驴,岑彭马武的还栓不定了!总之,岑彭马武的猛壮凶悍,在中国民间早就广为流传的。
      当然除了这两人,更有前面出现过的邓禹,以及将来还要出现的冯异、耿弇、吴汉、景丹、盖延等等,这都是当时威震天下的战将,他们都为刘秀的“中兴”立下了不朽功勋。此外还有刘秀的族弟刘稷,那也是勇冠三军无人能敌;要不是他年轻气盛后来被人家诛杀,他也一定是光武皇朝最为著名的武将功臣。当然与他一块被诛的还有他们的好哥哥刘縯刘伯升,这位首创汉师的大英雄也同样遭到了人家的毒手——这都是后话,先不说也罢。
      还来说岑彭与马武。这两员重量级的猛将,坐下马一黑一白,手中的兵器更都是特大号的,打起来自然好看。只见一杆大戟一柄长矛,上下翻飞,乒乓磕碰,发出的声音震天响;加上两人雷鸣般的吼喊声,愈发撼人心魄。所以不单是两边的小兵小卒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刘秀也忍不住叫一声:“噢呀,真打得好看!”但是刘秀似乎不能当看客,他必须上前夹击岑彭。因为这两人就这么打下去,只怕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输赢。再说,如果今天能把岑彭刺落马下,那将给我们汉军除去多大的后患呀。所以他必须再次上去,和马武马子张一道,刺翻或活捉这个莽军第一悍将!
      于是一拍马匹:“驾!”挺着枪上前夹击岑彭。
      可是岑彭竟是如此的神勇。就算马武刘秀左右夹击,他也毫无惧色,反而更加迅捷猛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马武刘秀枪戟齐发,连战二三十合,依然战不倒岑彭。岑彭不但越战越勇,嘴里还狂叫:“贼将,休说你们两个,把你们的几千人都喊上来,看够俺一个人挑的不?!”气得马武向刘秀大叫:“刘将军你先下去,今天战不倒这个狂贼,俺老马就不姓马了!”
      可正在这时,只听得南面又炸雷似的一声吼:“岑彭匹夫,今天看你往哪跑,还认得小爷否?!”
      刘秀扭脸一看,不觉又一阵欣喜,而岑彭看了却不由一惊;因为来将不是别人,正是汉军最勇猛的小将——刘稷刘阿猛!
      ——凌晨甄阜大军被击垮,刘稷一骑马一杆刀,往来追赶掩杀敌军。杀到大天亮,方知跑到西津桥这边了。刘稷抬头向桥上看,见有数百个莽军兵卒已经逃过西津桥,正沿路向北窜去。再回头向东看,淳水南岸的庄稼地里到处倒卧躺伏着敌军的伤兵或尸体,另有一簇簇的莽军降兵被汉军押着向东走。刘稷大喜,便准备拨转马头,去寻到哥哥们一块欢庆胜利。可是刚要拨马,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文叔三哥哥:“哎?俺三哥去蓝乡焚烧敌军的粮草,这会也该回来了吧?”想着便抬眼向北看。可这一看,却不由有点惊疑:“嗯?咋那边不见有烟呀?粮草被烧着,应该有黑烟顺着西北风飘过来的,怎么一点看不到?蓝乡离这儿也就十四五里,不可能一点烟看不到。难道说,是俺三哥他们没得手?俺三哥只带了一千人,是不是没打过护粮的莽军?护粮的莽军没准有好几千人,俺三哥他们很可能打不过。不行,我得立即去蓝乡,不能让俺三哥吃了亏!”想罢“啪”地一拍马,噌噌驰上西津桥,向着桥北疾速奔行。过桥后又疾驰了三四里,正赶上了那帮逃脱的莽军。这些莽军回头见是刚才追着他们砍杀的那员敌将又提刀骤马赶来,吓得“哄”地逃向两边的庄稼地。刘稷才没功夫管他们,一边“啪啪”拍着马一边“驾驾”喝喊着,向着蓝乡如飞而来。
      但刘稷怎么也想不到,到蓝乡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三哥和马武马子张在激战一员莽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员莽将竟是他的老冤家——莽军第一悍将岑彭!刘稷不由大骂:“啊?原来是这个贼匹夫,他的枪伤这么快就好了?上次他负伤而逃,我没能捉住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一边想一边飞马过来,拿刀指着岑彭大喝:“岑彭匹夫,这回看你往哪儿逃!”
      岑彭这下可真有点慌了。眼前这个黑大个子已经和自己打了个平手,现在又来了一个曾经几次和自己打过平手的愣小子,更有那个刘秀在一边挥着枪向自己乱刺,自己哪打得过这三个?只怕要不了三两合,非被他们活捉了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走吧!想罢奋力一挥长矛,“乒乓”搕开刺来的大戟和长枪,一拽缰绳回马就跑。马武哪里肯放他走,挺戟在后面追着大喊:“匹夫休走,刚才吹的什么大话!”刘稷也骤马提刀在后面追着骂:“岑彭匹夫,见了小爷害怕了吧,有种你别走!”但是岑彭哪还顾得身后骂什么,只管打马急驰;所带的三十骑马军见岑彭败回,也早慌忙拨马,护着岑彭沿路向东北仓皇而逃。马武刘稷本来想骤马穷追,可自己的坐下马从五更天就开始奔走驱驰,现在哪还跑得起来?眼见得岑彭等越跑越远,追之不及。马武只好勒住马大骂:“这个凶狂的匹夫,真窜得快呀!”刘稷也勒住马骂:“这小子,又便宜他了!”
      刘秀这时也打马跑上来,对二人说:“二位,我们的坐下马早已乏累了,追不上他们的。不过天要灭莽,他岑彭逃脱不了,总有一天要被我们活捉。哎,对了两位,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甄阜梁丘赐两军肯定全被我们歼灭了吧?”刘稷憨着嗓门抢先说:“是的三哥,甄阜的大军全完蛋了;被烧死的烧死,砍死的砍死,淹死的淹死,被活捉生擒的更是一堆堆一群群,总之全完蛋了。后来我杀到西津桥,见这边天空晴朗朗的,不见一点烟气,就想:我三哥不是去蓝乡烧粮了么,怎么看不见一点黑烟儿?莫不是我三哥带的人少,打不过看粮的莽军?于是我打马就往这儿跑,没想到是你和马大哥在激战岑彭啊!”马武也大着嗓门说:“我也是啊。俺们在南面打垮了梁丘赐那些家伙,随后就追着他们掩杀。后来我追过了棘阳桥,一扭脸见西面没冒起烟,也猜想可能没烧着粮草,就赶紧寻路往这儿跑来,但没想到是您和那个家伙在厮杀。刘将军,那家伙叫什么岑——彭?武艺可不是一般的高呀。”刘秀说:“对,他就叫岑彭,字君然,是南阳莽军的第一猛将。也亏得您老马及时赶来了,再晚那么一会,我恐怕就被他活捉或是刺落下马了。”刘稷则骂:“他敢?想刺我三哥落马,他姓岑的还没长着那颗头!”马武也说:“对,总还有和他交手的时候。下次再要碰到他,我和他大战三百合,非得和他分个高低输赢!”刘稷说:“三哥,这甄阜梁丘赐都完蛋了,下步该攻宛城了吧?等攻城的那一天,我第一个杀到城下,单挑他岑彭!”马武则大着嗓门笑:“小兄弟,还是让给我吧,姜是老的辣!”刘秀听了别提多开心,就笑说:“不如派你们两个一块去,岑彭准保吓得不敢开门!”马武刘稷也开心地笑:“反正活捉他是早晚的事!”刘秀说:“好了两位,咱们赶快去押上粮草酒肉,回去犒赏众将军士,欢庆胜利!”说着向粮囤那边一指:“你们看,粮草酒肉等等军资早就装载好了。”
      刘稷则问刘秀:“三哥,你不是带着弟兄们前来烧粮的嘛,闹半天全都缴获啦?我说没冒起烟儿呢。”刘秀说:“按原计划当然是要烧粮的。但半路上我看到敌军的两个大营都燃起了冲天大火,知道莽军必败,这才没烧而缴获了。可是等把粮草酒肉装了八百余车准备向南运走时,没想到岑彭这家伙竟然来了。”
      刘稷说:“就是三哥,我也纳闷呢,怎么岑彭那小子赶来了,这么巧?”刘秀说:“五更天敌军南北两营大火冲天,方圆几十里都能看见。宛城离这儿也就三四十里,还有看不到的?估计是宛城南城头上值哨的莽卒看到了大火,报告给了他们的守城主将严悦,严悦也就派岑彭来了,而且专门是来抢粮的——你看他们直接从东北方赶过来,就是来抢运粮草的。说来也真险,这些粮草如被运进宛城,那对我们以后攻打宛城是非常不利的。总而言之,亏得你们两员虎将及时赶来了。”马武则大着嗓门笑:“不管咋说还是你刘将军英明,夺下这么多粮草!”刘稷也憨着嗓门笑:“回去俺哥哥们要是看到缴获了这么多粮草军资,还不知高兴成啥样呢!”
      正说笑着走,早见粮囤下的众军兵欢叫着迎了上来——不管是绛色衣甲的汉军还是土黄衣甲的新降莽军,全都迎上来喊:“哎呀三位将军,真好看呀。我们自从当兵打仗,还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厮杀!”“祝贺三位将军,打得岑彭狼狈逃窜!”刘秀则笑着对大家挥挥手:“好了各位兄弟,快回去推上车,回棘阳欢庆胜利!”众军大喜,回身跑着去推车。只有刚才“幸灾乐祸”的几个莽军老兵油子这会面色如土,抖抖瑟瑟地站在一边不敢动,生怕刘秀治他们刚才的“奸笑之罪”。但为人宽厚的刘秀哪计较他们这些,抬手指着几个人笑喊:“哎,你们那几位老哥,怎么在那儿站着不动呀?赶快去推车,回去都有酒喝,有肉吃!”几个人喜出望外,也赶紧向刘秀拱起手喊:“谢刘将军!”转身都跑去推车去了。
      于是刘秀先派一骑马去南面向哥哥及众大将报告喜讯,然后和马武刘稷骑马当先,引着装满粮草军资的车队沿路往南走。长长的车队绵延十好几里,根本看不到尾。走过西津桥刚向东拐,只见迎面尘头起处,数十骑人马纷踏奔来。刘秀定眼一看,为首正是兄长伯升,后面是王匡王凤王常陈牧等等数十员本军大将!
      ——刘秀派出的那个送信小校把“喜讯”报告给了刘縯等大将,说文叔将军临时改变烧粮计划,将“焚烧”改为“缴获”,获得了敌军的全部粮草军资。谁想敌将岑彭忽然赶到,要将粮草抢回宛城。但是我们的两员猛将马武刘稷恰这个时候也赶来了,打得岑彭狼狈逃去。于是三位将军引着长长的粮草车队,向棘阳这边赶回来了。众汉将听了都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啊?原来文叔将军没有烧粮,把粮草全缴获了?这可比烧掉粮草强一万倍呀!”王常大笑着说:“昨天咱们还说烧掉粮草是第一大功,谁想今天不烧粮草才是第一大功!刘三弟估计是看到敌军的南北两营大火冲天,知道敌军必败,这才随机应变,把粮草全缴获下来了——有了这八百车粮草,咱们还怕什么?刘三弟,真非常人也!”臧宫说:“我说我们的老马哪里去了,原来是去蓝乡了。”刘赐也说:“还有我们的阿猛弟,没想到他也去了。”刘縯说:“也亏得这两位去了,不然凭我三弟如何打得过岑彭?”邓晨说:“岑彭那家伙怎么领着人过来夺粮?他的枪伤好了?”李轶说:“那肯定好了,不然他怎么能赶来?”王常对刘縯说:“刘主帅,我看咱们立即赶去西津桥,去迎接我们的夺粮大功臣!”李通邓晨李轶刘赐刘嘉刘祉等也纷纷喊:“对,赶快去迎接大功臣!”就连王匡王凤陈牧朱鲔等也不无兴奋地说:“是该迎迎刘将军。不但缴获了那么多粮草,还缴获了许多牛羊酒肉,这够咱们吃喝多少天的!”刘縯更别提多欣慰,因为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自己的文叔弟是何等的有主见;他的聪明智慧,他的随机应变,可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多了啊!于是激动地向大家一挥手:“走各位将军,咱们去迎迎他!”说罢翻身上马,当先奔西而走。众将也翻身上马,跟在刘縯后面向西奔来——众汉将里,当然有张卬、成丹、宗佻、臧宫等下江将领;只不过张卬是步将,依旧扛着他的大铁棍,迈着两条粗壮的短腿,一蹿一跳地跟在众将后面紧跑。
      来到西津桥,正好和刘秀马武刘稷等相遇。不用说,两边滚鞍下马,说不尽的欢欣激动。不过刘秀在兴奋之余,更有几分吃惊——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员扛着铁棍的步将——下江大将张卬。这个圆头大脑袋的粗黑胖子,还是那样的惹人眼目,还是那样的一脸凶像。回想十个月以前,自己为了救丽华,就是和这个家伙干了一场并把他打趴在地。可是现在见面了,自己该怎么办?一会肯定要和他握手相见的,他会不会认出自己?那样场面会不会很尴尬?尤其是,这个看上去又凶又粗的家伙以后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不过自己当初脸上蒙着布巾,他应该记不住自己的面目。再说,连王常这么精细的人都没认出自己,他一个粗鲁人怎么能够认出?嗯,他认不出我的。一会哥哥让我和他们见面,我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和他们从容说话。
      果然,大家在高兴了一会后,刘縯就对刘秀喊:“来三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下江的几位大英雄——这位是成丹将军,这位是宗佻将军,这位是臧宫将军;这位拿大棍的,是咱们这支队伍中唯一的一位步将大英雄,张卬张将军。来三弟,你跟这几位将军见个面。”
      于是刘秀大大方方走上前,和几个人握着手说:“成将军,宗将军,臧将军,张将军,幸会幸会,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只有张卬,刚才刘縯与他握的时候他就没好好握,这会更显得不耐烦;不但不握刘秀伸过来的手,还愣起眼大咧咧地骂:“怎么又鸡巴握?!老子只会握大棍,握鸡巴手甚么手?”弄得刘秀干伸着手站在那里,好不尴尬。这可惹恼了旁边的刘稷,心想这是个什么狗杂种,敢如此对我三哥无礼!刚要发作,另一边的马武早“呼”地蹿过去,照张卬的头上“咣”地就是一拳:“你个狗入的畜牲,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人家刘将军什么人,你竟敢放这种屁!要不是今天大家高兴,我非揍得你爬不起来!”说着回身往后推刘秀,“刘将军,别把他当个人;就那两只猪蹄子,也不配人握!”刘秀只好笑着退下:“好好。不管怎么说,还得感谢张将军鼎力相助。”
      不过刘秀还是暗暗庆幸——尽管这个张卬瞪着俩大眼向自己说着粗话,但他显然没认出自己,这是最让他放心的。
      无需多说,刘縯刘秀兄弟及众大将随后引着车队回棘阳。离棘阳城好几里,早见前面熙熙攘攘,数不清的百姓男女迎面而来——原来棘阳百姓闻听汉军大获全胜,无不欢喜。因为莽军围城这么多天,城里的百姓也都快断粮了;再过个七天八天,就算莽军不打进来他们也得饿死困死。现在莽军被全歼,老幼妇孺有了活路,大家自然高兴。于是男女老少两三千人涌出城外,迎接凯旋而归的汉军将士。刘縯等见百姓来迎,纷纷下马,好言抚慰,这也无需多说。
      当然在纷纷攘攘的迎接人群里,还有一拨最高兴的老老少少,这就是当初接进棘阳城并住进馆舍里的刘家族人及阴家人还有邓晨的俩小闺女。从棘阳城被围困的那一天起,这些住在馆舍中的老少们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城池被打破,莽军杀进来,那样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邓晨的俩小闺女虽然才八九岁十一二,但从那些爷爷奶奶忐忑不安的脸上以及惶惑的交谈中也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危险。现在危险解除了,亲人们就要凯旋归来,这些老少们自然高兴万分。至于和亲人们见面时的激动场景,比如邓晨的俩小闺女欢叫着扑向她们的爹爹等等,也就不必细说了。
      但有一个漂亮女子不能不说,这就是丽华了。在被围困的这一个多月里,自己的老娘、嫂子以及刘家的那些大爷大娘没一个不担惊受怕,没一个不唉声叹气。只有丽华,满脸的轻松愉快,不见一点愁色。老娘骂她:“你个傻闺女,人家十来万人在外面围着,咱就是插翅也难逃。你娘我都愁死了,你却跟没事人一样;回头跟你哥要两把刀子,到时候看着不能活了咱娘俩就一块抹脖子!”
      尽管挨了母亲的嗔骂,尽管母亲说的那么悲壮,但丽华还是一点不上愁。因为她清楚,她和她的文叔哥是天定的姻缘,命中的夫妻——命中的夫妻还没拜堂没成亲,我怎么就“拿刀抹脖子”?别说他们十万人马围着城池,就是五十万八十万也休想消灭我们。我文叔哥他们那些大英雄,一定会想出办法破灭敌军,一定能保护我们这些老幼妇女的!
      果然,今晨五更天,趁着一天大风,汉军将士终于杀出去了。当满城的欢呼声将丽华母女及全馆舍的老老少少全都惊醒并拥到院子里看时,只见满夜空的通红透亮,大家才知道自家的人马杀出去攻烧敌军去了。而且看这红透夜空的火光,敌军一定会被烧得焦头烂额死伤遍地,我们的人马一定能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于是满院子的欢呼雀跃,久久不息。
      等到大天亮,果然好消息传来:甄阜梁丘赐两军悉数被歼,我军大获全胜。来报消息的是县长赵萌,没等他笑不拢嘴地说完,老人们就又开始拍手欢呼,小孩们更是又蹦又跳,馆舍的院子里越发沸腾。
      随即,包括赵县长,更包括丽华一家,大家开始拥出馆舍,来到街上,和街上的百姓一块欢呼庆贺。又过了不大会,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走哇,咱们去城北迎接咱们的将士呀!”人群无不大声呼应:“走,去迎接咱们的将士们!”于是人群开始向北门涌动,丽华和嫂子们搀着母亲也随着人流向北门走。当然丽华一边走一边心里咚咚跳个不停,因为到了城北,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情哥哥了!
      出北门不半里,就是那个小凉亭。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和文叔哥就是在这里相见并相拥相吻的;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的温馨幸福。现在,就只盼着文叔哥快快出现了!
      果然,又往前走了不到两里地,人群骤然沸腾起来——以刘縯为首的几十员汉军大将已经骑着马迎面奔来,后面则是一眼看不到尾的车队。近了,更近了,丽华的一颗心激动得要跳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情哥哥——头戴铜盔,身穿绛袍,手提红缨长枪,坐骑高大的枣红马,就跟在他大哥刘縯的身后!虽然一个多月没见,虽然驰骋拼杀了一个早上,他的情哥哥还是那样的面色白晰,英姿俊爽。啊,我的文叔哥,我终于看到你了,终于看到你了!尤其令丽华激动的是,她的情哥哥似乎也在寻找她,正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热切地搜看。丽华越发激动,赶紧掏出手帕,踮起脚尖向着哥哥拼命挥动,想让情哥哥看到自己。可是刚挥了两下,只见那些大将们竟然全都下马,一下隐没在前面的人群里;只有他们盔顶上的缵尖缵缨还在人群上头晃动。丽华知道,这是大将们在跳下马和欢迎他们的父老们握手致意了。
      看着那些晃动的缵尖缵缨,丽华多么想冲过人群,挤到前面好好看看她的情哥哥,也让她的情哥哥看到她。可是她一个大姑娘家,怎好往纷乱的人堆里挤。何况她还搀着老母亲,就更不能丢下母亲往前挤了。她只好和嫂子们搀着母亲,和一帮大姑娘小媳妇以及老太太们在人群外头站着看,看那一个个晃动的缵尖缵缨以及一匹匹高头大马在人群里慢慢向前移动。而前面那些拥挤的人群似乎热情劲不减,依旧紧跟围裹着大将们向南移动。丽华只好和嫂子母亲以及一大帮妇女老太跟在人群后面向回走。
      虽然只看了情哥哥一眼,虽然情哥哥可能没看到自己,但是丽华一点不惆怅——我们胜利了,还怕以后看不到我的情哥哥?再说,就算我挤到了最前面,也不能和文叔哥亲切相见深情问候的,那样我们不就暴露了?不就打破了我们先前所定的“不打下宛城不公开亲事”的约定了?
      但是我们现在大获全胜,我和文叔哥一定要见面的。也许就在今晚上,或者明上午?当然今晚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到天黑母亲就不让出门,那只能是明上午了。明上午,我还在那个小凉亭里等着哥哥。文叔哥和我心有灵犀互有感应,没准一走到那儿他正在里面等我呢。嗯,明上午,小凉亭!
      
      刘縯众将回到棘阳城,首先是处决甄阜。于是刘縯命县长赵萌在县衙大门前设置香案,摆上李通二十余口老小以及自己的二姐、二弟、二弟媳并两个堂弟刘忠刘孝的灵位,把甄阜活剐了祭奠他们。香案灵位摆放好,县衙前早围得人山人海。当然大姑娘小媳妇还有一些胆小的是不敢前来观看的。将及午时,刘縯众大将都来了,甄阜随后也被押来了。甄阜被几个军士拖押着过来,双眼紧闭,面如死灰,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恰这时,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老头提着脱下一只鞋直奔上去,照着甄阜的嘴巴用鞋底子“啪啪”狠抽:“酷贼,你也有今天!酷贼,你也有今天!”众人看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刘縯的叔叔刘良。刘良不能亲手杀剐甄阜,只好用鞋底子一吐心中的恶气了。
      活剐甄阜的无疑是李通。屠灭二十余口老小的血海深仇,不让李次元报谁报。军士们把甄阜拖到香案前的木柱边,刚刚捆好,两眼血红的李通就一手提刀一手提着梁丘赐的人头大步走了上来。来到香案前,李通先把手中的头颅“咚”地往案上一墩,然后“嗵”地跪在案前哭喊:“爹,娘,全家老小,各位兄弟姐妹,李通今天给你们报仇了!”喊罢“呼”地站起身,攥着尖刀大步走向捆在木柱上的甄阜,大骂:“阜贼,你也有今天!”挥刀“噗”地先扎在甄阜的面门上,然后一刀一刀地碎割甄阜……。
      处决完甄阜,接下来是处理俘虏——愿回家的发给干粮放走,愿留下的就分配各军,汉军一下又增添了两三万人。接下来,自然是犒赏军士,欢庆胜利。于是将成瓮成瓮的美酒,成扇成扇的猪肉,还有多得数不清的牛羊鸡鸭,全都分拨给各部弟兄,让大家痛痛快快地吃喝一场。刘秀给哥哥说,城中百姓也都没粮了,是不是把缴获的粮食给百姓们分一些?刘縯大笑着说,我早想到了兄弟。便令粮草官朱祐尹遵将缴获的粮食拉出二百车交给县长赵萌以及防守棘阳城的阴识阴兴兄弟,让他们按户头给老百姓分粮食。于是满城欢声雷动,报名参军者又有好几百人。
      刘縯等几十员大将就在棘阳县衙欢宴。大家推杯换盏,划拳猜枚,好不热闹。王匡王凤等对刘縯说:“现在有酒有肉,弟兄们又出了这么大的力,说什么也得让弟兄们大宴三天!”刘縯也高兴地笑答:“好,那就让弟兄们大宴三天!”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忽有探马来报:“严尤陈茂的人马已经从南边杀过来了!”
      (注1)“前队二”这三个字,只出现在《后汉书.岑彭传》中,指的是甄阜的副将——前队二严说。唐章怀太子李贤注释说,这个“二”是甄阜的副手。而梁丘赐是“前队属正”,此官职也是甄阜的副手,所以本书中也称梁丘赐为“前队二”。另,《后汉书》中“二”作“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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